在古代书论中,对“势”常有论及。如蔡邕之《九势》、索靖的《草书势》,以及王羲之的《笔势论十二章》等,都对书法之势作了精辟的论说,而且把“势”摆在了极高的方位。蔡邕就以为凡得其所言之“九势”,则“虽无师授,亦能妙合古人”。
但古人之论书势,或是论说书势之重要性,或对各点画之势怎么体现进行论述,且大多集中于笔势。在今人对书势的研讨中,也大多是针对笔势而言,如黄简先生的《笔势的界说和关键》等。本文在此首要环绕笔势与体势、体势与行势,以及笔势与书家风格之建构联络进行研讨,以期愈加深化了解笔势创构之意图与含义。
笔势是体势构成的基点
在书法中,“势”之构成,从虚处而言,常与气有关,合称“气势”,它直接体现书法个别生命之神采;从实处而言,则与运笔的速度、力度,以及各点之间所构成的照应、收放、排叠等各种联络密切相关。因为它具有极佳的视觉冲击力和艺术感染力,所以,在书法创造中,“势”常常成为书法家的重视焦点。
对书法而言,“势”最小的单位是“笔势”。“笔势”是指各点画在运转进程中所体现的力度、气势与张力,以及各点画之间的俯仰、照应和联络等,其间承载着书家的审美情味,应和着书家的生命情感,它能使书家笔下的点画“活”起来,有别于印刷体点画的板滞。
“体势”是指一个字所呈现出的动态,以及因为点画的排叠聚集而展示出来的态势。
笔势的体现具有很强的意图性,即全部为体势服务,一同构建体势。作为艺术,书法首要是以全体的办法来感动观赏者,所以,书法家在进行创造时首要也是立足于著作的全体视觉效果,而不是局限于一点一画,一点一画仅仅是著作结构里的一砖一瓦罢了。全体由很多个别组成,个别遵守、服务于全体,这是一个最基本的准则。一同,艺术创造活动是一种意图性很强的活动,要求“意”在笔先,这“意”的指向不仅是每一个笔势该怎么创立,更指向怎么经过安排笔势来创立体势,然后创立行势。以王羲之《频有哀祸帖》的“频”、“有”、“割”三个字为例:
“频”字首横向右上走斜势,很斜,横末稍往左上方引出中竖,中竖严峻右倾,经过两笔的牵引,以及下横折撇激烈的斜推,使左部呈向右上运动之态势,右部持续右倾,此字左下角撇画力收与右部右上角之横折构成一种对称劲,一同推进全体字往右上运动。从该字看,一切的笔势都是为了一个一同的方针,即把整个字往右上方推进。
“有”字在体势上呈纵势,撇长且正,取纵势,横短且斜,助长了该字的纵势,一同,下方的“月”部也取纵势,使得该字给人艺术经纬以顶天立地之感。
“割”字左部横钩与长横很斜,使左部呈左倾之势,中竖偏往右顶起横钩,助推了左倾之势,立刀旁则右倾,与左部牵引,使该字递上开下合之体势。由此可见,书家在体势的创立上,认识清晰,笔势刻画之意图激烈,正合其所言:“夫欲书者,先乾研墨,凝思静思,料想字形巨细、偃仰、平直、振荡,令筋脉相连,意在笔前,然后作字。”笔势之意图性正是书法与一般的写字最底子的差异地点。
笔势为体势服务的安排办法一般分为:
一贯气。即加强各点画之间的联络,使其气脉连通,然后给结体赋予生命力,让书家笔下之字变成一个个具有鲜活的生命神态的审美意象。
二排叠。即经过笔势的横向、纵向或斜向等办法的不断排叠,强化体势的视觉效果。这种排叠办法,类似于文学中排比的修辞办法,乃书法创造常用之法,它既适用于楷、隶,更适用于行、草。
三集势。即便笔势一同指向同一方针,集多个笔画之势,使体势向既定的方向运动。如前面所举的“频”字,便是此法的极佳运用。
四逆向。即经过笔势的逆向,使体势或内擫(如王羲之书迹),或外拓(如颜真卿书迹),或斜中求正,有惊无险(如前所举的“割”字)。
如前所述,体势根据各点画之势,以笔势为根底,笔势为体势服务,各点画之势的创立不是各自独立的,也不是毫无意图和毫无根据的。
笔势的逾越性及体势之功用
集笔成字,集字成行。笔势是体势的根底,相同,体势也是行势在必行的根底,为行势服务,反过来,也限制、引导行势的建构。
笔势的逾越性。行势的建构是书家对书势建构的终究意图,它居于书势金字塔之顶,需求笔势的支撑。在独立的一个字里,笔势是为体势服务,但在一行里,它的任务则远远逾越这个任务,它更首要的是为行势服务。内行草书中,笔势的这一任务体现得尤为杰出。
行势的体现需求上下传承,需求上下照应,这照应不仅是前后笔画的照应,还有笔势组合式的照应,然后由不同笔势组合一同建构行势的节奏与韵律。这就使得笔势逾越了对体势的服务。如王羲之《频有哀祸帖》中的“不能自”三字:
自“不”字的竖画往左下取势后,跟着右点的左下折锋顺势带出,后两字笔画也按相同的办法尽量往左下取势,以使三个字的笔势处于相同或附近的趋势,一同使三个字在体势上右倾,然后构成一个由三个字组成的小组合,展示出一种十分精妙的组合办法。
孙过庭《书谱》的“之还见”三字相同展示了十分经典的两种笔势组合办法。“之”与“还”上部笔势由左上向右下运动,由放渐收,由长渐短,节奏显着,此为一组。“还”往右弧线点出后回钩,与左下走之底弧势相向,一同构成一个回环之势。“见”上部弧线笔势与右下弧线笔势也一同构成一个回环之势。前后两个回环笔势构成了一个组合。前后两个组合一同在三个字中体现出来,“还”字中部笔势只起过渡效果。在此,笔势明显已逾越了体势,为了遵守行势的需求,同一组笔势既可跨过几个字,不同组的笔势也可一同存在于一个字之中。可见,笔势可逾越体势而直接为行势建构服务。
体势之功用在书法著作中,每个字都代表一种个别审美意象,一行字由多字组合而成,行势与行气密切相关,行气贯穿,则行势不断,反之,行气不贯,则行势断矣。内行、楷书中,同行的上下之间的行气常经过每个字的体势或笔断意连来贯穿。此种情况下,每个字的体势就特别的重要。在体势创立之时,必须将行气的贯穿加以考虑,即怎么使用体势的欹侧俯仰、交叉腾挪来贯穿行气。
笔势在书家书风构成中的含义
每一个老练的书家,都有自己共同的艺术言语。艺术观念的体现依赖于详细可感的技法,而笔法是死的,唯人是活的。审美情味的差异性,致使不同的书家在笔势的安排创立上存在着差异,这差异就构成了书家自己共同的艺术言语,直接促成了书家风格的构成。
以晋代“二王”为例。王羲之的笔势多为内擫,故体势上以纵向取势居多,给人以劲挺潇洒之感,且体势多变,重视点画之间气脉的传承照应,行势艺术经纬的贯穿多靠体势的欹侧和笔势的笔断意连来完结,构成了共同的遒劲流美的个人书风。王献之作为王羲之的儿子,本该承继父亲衣钵,然因为性格和审美情味上的差异,于章草中寻觅契合自己心性的笔势,变王羲之内擫笔势为外拓,在体势上则寻求横向取势,自创“稿行之草”和“一笔书”,使笔势愈加流通舒展,行势气脉愈加连接、崎岖更大,笔势为行势服务之认识更杰出,自创一家之风格,在书法史上奠定了自己的位置。王献之书法来自于王羲之的口传心授,在为书之道被列为家宝而秘不别传之时代,其书之法明显与其父相同,但却因法同而势不同,造就了他书风的构成。可见,笔势在他们书风的构成中占有着重要含义。
至唐一代,“颠张狂素”同为狂草大师,但两人书风绝然不同,相距甚大。体而察之,两人皆好酒,且喜酒后狂书,然相较之下,张旭更显才思。据传张旭书法得灵感于挑夫争道与公孙大娘之舞剑器,而悟草书之笔势与气韵,构成变化多端的狂草书风。张旭于书法中更多的是倾泻自己的满腔情感,自我陶醉,目中无人。
因为张旭笔势源自于心,得道于挑夫争道与公孙大娘舞剑器,所以笔势共同,其笔法虽出自“二王”,却不为“二王”所囿,将草书推至艺术之巅峰,构成自家风格,被誉为“草圣”。观之宋代之苏、黄、米三家,也是因为笔势绝然不同,书风亦相距甚远。
宋人崇尚意趣,意趣在书法中之物化形状首推笔势,笔势合而建构体势与行势,集合后即为全体面貌。苏轼用笔喜取侧势,结体扁平稍肥,体势右倾且茂盛。黄庭坚乃苏轼学生,笔势却与苏轼大为不同,其笔势沉着痛快,以画竹之法作书。草书则笔势崎岖跌宕,或卷或舒,为所欲为,如龙搏虎跃,却又圆婉超然,取势侧欹,交叉参差,左右倒闭。在豪放中透出超凡脱俗之气,颇有禅家之味,以超然的书风饮誉书史。
米芾最善行书,其行书笔势跳宕丰厚,刚柔相济,方圆相备,节奏清楚,体势风樯阵马,欹侧相生,险恶腾挪,却又无做作之气,一片天然,构成了独具一格的书风。苏轼笔势短而沉雄,黄庭坚笔势长而圆婉,米芾笔势跳宕而险恶,真乃一势一面貌,一势一意味,一势一书风。
综上所述,笔势虽是最小的单位,却对体势的建构、行势的构成、书家风格的发生起到至关重要的效果。可谓:取得权势,方臻妙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