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标题:春来夜雨
早上起床,翻开窗户,一股湿润的清风扑面而来。从阳台往下看,地上湿漉漉的——公然下了一场夜雨。大天然自有一套规矩,春来打夜雨便是其中之一。
上班的路上,摇下车窗,怠慢车速,听凭凉丝丝的空气往鼻孔里钻。路旁边的景致一天天活泛起来,万物复苏,花红树绿。站在树旁,简直能够听见发芽长叶的声响,闭上眼睛也能感遭到繁荣的生命力。
此刻,假如去乡间的小路上逛逛,别有情趣。豌豆花开了,胡豆花开了,大片大片的油菜花也开了,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花香,早上的蜜蜂在花丛间嘤嘤嗡嗡繁忙。路旁边的草叶上,挂着圆溜溜的露珠,一不留神,露珠摔落鞋面,溅到脚上,凉津津的。稻田里,水清清浅浅,蝌蚪们聚在一起,这儿一团,那儿一团,像黑色的绒球。等太阳出来,它们才四散开去,满田里游。
夜雨宛转,甭说现在的楼房,便是早年乡间的老屋,隔着薄薄一层瓦片,也很少听到雨声,顶多像蚕食桑叶,沙沙沙沙。有时乃至就像一场大露珠,“随风潜入夜”,悄然来,悄然去,跟人捉迷藏,只要花草树木知道它来过。至于“小楼一夜听春雨,深巷明朝卖杏花”,那样的回数究竟不多。
关于天然万物来说,夜雨不大,力气却不小。几场夜雨,足以复生一个绿色的国际。先是那些灰头土脸的常绿树,悄然间改变了容颜,不光在梢头冒出点点新绿,满树的老叶子也像喷了油一般,生机爆表。沉睡了一冬的树们,光溜溜的枝条上,芽苞破壳而出,只消几天,便毛烘烘一树绿。夜雨勤密的年份,春天来得早。
小时候,每年春天母亲都要做咸菜。青菜头剥皮,切块,吹干水分,放进缸里腌制。一段时间后,取出来淘洗洁净,摊在一个个大竹匾里暴晒。春天耕耘繁忙,母亲常常忘掉把暴晒的咸菜搬进屋。睡到深夜,模糊中听到母亲在叫父亲起床帮助收咸菜,说是打夜雨了。咸菜淋了生雨欠好。父亲白日尽干重活,往往一边答应着一边又睡着了。母亲就来叫我。我揉揉眼睛,跟着母亲来到地坝。外面公然在下雨,细若蛛丝,缥缥缈缈。我和母亲合力把竹匾抬到阶檐,顺路把忘在晾衣竿上的衣服也收进屋,从头上楼睡觉。有时,母亲判别失误,翻开门,满天星光,宅院里树影婆娑,当湾的水田里,蛙声动听。母亲不放心——如果等会儿下雨呢!所以,咱们把竹匾抬到阶檐。第二天起床,母亲告诉我:昨夜真打夜雨了!可不是吗,地上上水迹还未干哩。
春天,深夜醒来,我总是习气性地竖起耳朵听有没有在下雨。当然,除了偶然的车声,什么声响也没有。就在行将睡去时,突然吵醒:母亲的咸菜呢,收了吗?睡意顿消,披衣起床。窗外,细雨无声,树木花草沐浴在雨中。再也见不到母亲的咸菜。唯有夜雨仍旧。
(作者系重庆市作协会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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