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8年,中国社会科学院考古研讨所科潘项目组在洪都拉斯科潘玛雅遗址8N—11贵族院子中,发现了一座古典年代晚期的墓葬(编号E3)。该墓葬坐落院子西侧北部修建(编号69N)台阶下方,平面呈不规则长方形,墓室由未经加工的鹅卵石和石灰石砌成,葬式为单人屈肢葬,共出土随葬品10件,其间陶器5件、玉器5件。从墓葬的出土方位、形制和出土随葬品判别,墓主应为一名等级并不太高的贵族,或许为该贵族院子的一位居住者。
在出土的随葬品中,有两件彩陶比较特别,引起了咱们的留意。一件为彩绘陶碗,另一件为彩绘陶杯。陶碗腹部用红彩和黑彩制作了一只正在游水的美洲豹,陶杯腹部则制作了一条笼统的羽蛇,蛇的身体和尾部蜷曲,构成回纹。这两件陶器的形制并无特别之处,都是古典年代玛雅贵族墓葬中常见的随葬品。可是,这两件陶器的口沿下方,包含陶碗内壁彩绘的玛雅文字却很有意思。
玛雅文字的破译历经百年,通过考古学家的尽力,今日,90%左右的玛雅文字已被破译。它们并非单纯的象形文字,而是混合型文字,其间大部分是由若干标明读音和含义的字符组成。现在可知的玛雅字符共有1000多个,除掉同义不同形的,大约有500个常用字符。在陶器上尤其是口沿下方彩绘或刻写文字,是玛雅贵族随葬品的传统。迈克尔·寇最早提出这些铭文基本是有形式可循的,一般内容为“这是某某(墓主人名)用于饮用可可(或玉米)的杯子(或碗)”。但上述两件陶器上的文字却无法释读,或者说它们底子不是实在的文字,而是“伪文字”(Pseudo-Glyph)。
玛雅“伪文字”这个概念最早由朗伊尔在1944年提出,指的是在陶器上的方位及其大致外形与实在玛雅文字差不多的文字,但它们不符合实在玛雅文字的书写规范,并且构不成连接的语句,没有言语交流的含义。“伪文字”首要可大致分为三类:第一类是由实在文字中从来就没呈现过的字符组成的文字;第二类是实在文字中已有的字符,以与实在文字不同的方法组合成文字或语句,这些文字和语句无法释读,没有一点言语交流的价值;第三类则是前两类文字的结合语句。因为材料发布不及时等原因,现在发现带“伪文字”陶器的大体数量尚不清楚,但全体来看,这类陶器首要散布于玛雅国际的东南部,即危地马拉中东部、洪都拉斯西部、萨尔瓦多和伯利兹。年代大多为古典年代晚期,即公元600—900年。
在朗伊尔之后,关于玛雅“伪文字”的研讨并不多,原因之一在于材料发布状况不太抱负,别的便是学术界的首要视界仍是停留在实在的玛雅文字上。2006年,科罗拉多大学英伽·卡尔文博士的博士论文将玛雅“伪文字”的研讨推进到一个新的阶段。
卡尔文对出土自危地马拉低地的包含帝卡尔(Tikal)、瓦夏可吞(Uaxactun)、道斯·皮拉斯(Dos Pilas)、波波屯(Poptun)等10个玛雅遗址的121件带有“伪文字”的陶器和陶片进行了深化的研讨。他在这些陶片上共发现314个“伪文字”,并对其进行了具体的计算分析。结合这些陶器的出土情境,他提醒出许多以往没有留意到的现象。
在计算的314个玛雅“伪文字”中,只要24个在不同的陶器上重复过。并且这24件陶器既非相同类型,也不是出自同一个遗址或单位。这种现象标明,它们并非出自同一个艺术家或工匠之手,这种“伪文字”的书写好像没有固定的形式。
此外,这类“伪文字”多见于彩绘陶碗、陶盘和陶杯上,其间陶碗多出土于修建堆积之中,有用的可能性很大,而陶盘和陶杯则多于墓葬中出土,不扫除是丧葬用品的可能性。但出土这种带有“伪文字”陶器的墓葬,其他的随葬品并未显现出有什么特别之处。在墓葬中随葬带有文字的陶器,并不能反映墓主的文明或常识程度,这一点斯蒂芬·休斯顿和大卫·斯图尔德现已提过。同样地,随葬“伪文字”陶器的墓葬并不代表墓主是文盲。
相对而言,王宫区更倾向于运用带有实在文字的陶器,发现此类“伪文字”陶器的份额更低。“伪文字”陶器更多在王宫区以外的区域发现,特别是在等级稍低的贵族院子中发现。咱们项目组所开掘的科潘8N—11院子,是科潘谷地等级仅次于王宫区的聚落,等级现已适当高,其间大墓就发现多达十多座,但也只发现了一件带有实在铭文的陶器随葬品。那么,为何会这样?
一般以为,在玛雅社会,贵族对文字等常识具有独占的权利。而考古发现的铭文要么是记载战役、联婚等军国大事,要么是记载国王的崇高典礼或血缘世系。有研讨者提出,编撰铭文的权利来源于超自然力气的同意。这种力气来自先人之域,通过超自然的出入口(一般为白骨蜈蚣),凭借艺术家之手进入实际的国际。也便是说,在陶器或石碑上书写文字不是简略的记载行为,它更像是一整套触及神灵同意、先人崇拜、个人练习等杂乱典礼的一部分。
“伪文字”许多呈现在古典年代晚期,这个时期无论是图画仍是考古材料,都表现出王朝政治剧烈改变的特征。卡尔文的论文也说到,“伪文字”许多呈现的时期恰好是社会上层剧烈变化的时期,这个时期,许多遗址第一次在领地上竖立起铭文纪念碑。而那些许多新呈现的次等级或小贵族都需求铭文来论述自己的社会地位和追溯先人的崇高性,这样的需求远远超出了“书写者”的供给。可是,没有正真取得崇高超自然力气加持的艺术家,在没有通过充沛的正式训练之前,是无法书写实在文字的。那么,“伪文字”就成为他们最好的挑选。
此外,卡尔文对布埃纳维斯塔(Buenavista)遗址出土“伪文字”的研讨标明,来自其他遗址的带有实在文字的精巧彩陶会影响本地的仿照。以稍显低劣的画面合作“伪文字”的方法,向地位适当或较低的贵族供给至少视觉上相似的陶器,展现了高等级贵族获取劳动力和资源的才能,以及运用奥秘的典礼用具和常识的才能。而反过来,低等级贵族向更高等级的领主进献这些陶器,则有利于构成一个继续的同盟联系。这些要素都进一步促进了“伪文字”陶器的出产。
综上,虽然玛雅“伪文字”还无法被释读,但并不代表它们是毫无含义的。
(作者单位:中国社会科学院考古研讨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