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柴焕波（湖南省文物考古研讨所研讨员、中孟联合考古队中方领队）
在释教修建史上，呈现过一类特别的修建，被称为“十字形中心神殿”，其本质就是金刚乘中的曼陀罗。曼陀罗具“含藏世界本体”之意，修行者能够在曼陀罗中找到自己的方位和归属，脱节全部搅扰，感触世界与人之对应性。2014年12月至2019年1月，湖南省文物考古研讨所与孟加拉国阿哥拉萨—毗诃罗普尔基金会，对孟加拉国达卡郊区毗诃罗普尔古城内的纳提什瓦遗址进行了四次大规划的开掘，获得重大成果。咱们一方面经过精密的地层和遗物类型学研讨，树立遗存的时空结构；另一方面，经过解读一些遗存的内在，并与同类遗址进行广泛比较，提醒出遗址背面宗教思维变迁的头绪。其间，十字形中心神殿修建遗址的发现特别令人瞩目。
该神殿修建东西长62.3米，南北长62.8米，时代为10—12世纪，或许是其时孟加拉国规划最大的十字形中心神殿修建。中心是一座八边形佛塔的塔基，为莲花之相。《大日经》中的胎藏界曼陀罗正是由八叶莲花组成中胎。塔基的四面有安顿四方佛的佛殿，此布局正与《金刚顶经》中的曼陀罗相符：本尊毗卢遮那佛居于佛塔中心，阿閦佛、宝生佛、阿弥陀佛、不空成果佛分置于四方。
四方佛造像的正面，各对着一个柱厅，四个柱厅在平面上呈十字形。每个柱厅由长17米多、宽近4米的四面墙基关闭，墙基内的四角等距散布着四个长宽均3米多、残高近3米的方形柱基。柱厅除用于僧徒礼拜外，也或许用于聚会、解说教义和举办各种仪轨。四个柱厅之间有四条“衔接墙基”，以彼此勾连的方法，将四个柱厅衔接在一起，一起构成了环绕中心塔基的环形道。
神殿的顶部或许是四面坡顶或尖顶，这是印度中世纪盛行的修建款式，孟加拉的许多印度教神庙中至今仍在沿袭。柱厅的外门朝着东西南北四个方向，衔接着一个露台，露台之间一般有接连的廊柱，再向外就是四个方向的门路，经过门路的台级通向开阔的院子。现在现已开掘了北门路的相关遗址。
遗址中出土的文物以陶器为主，包含瓮、罐形釜、钵、折腹罐、鼓腹罐、壶等。经过陶器研讨，一方面能够看到古代寺庙日子的一个旁边面；另一方面，这些出自不一起代的陶器组合，开始树立起这段时期的陶器序列，填补了孟加拉国陶器类型学研讨的空白。其他出土物还包含金佛像残片、石雕、陶塑、铁器、玻璃器等。在开掘过程中，咱们还广泛采集了地层中的动植物标本，据此能够获得其时孟加拉的自然环境和人们生计方面的信息。
孟加拉国毗诃罗普尔古城十字形中心神殿遗址航拍图 材料图片
大乘释教金刚乘的根本经典《大日经》和《金刚顶经》构成于公元7世纪，到公元9世纪时，以金刚乘为根底的宗教修习占有了肯定的优势。在此过程中，产生了一批按其教法和仪轨而建的密教中心，发明了十字形中心神殿修建，作为新教义的直观标志。此刻合理孟加拉历史上的黄金时代波罗王朝时期（约公元8—12世纪）。大乘中心那烂陀寺成为密教中心，此外还制作了三处重要的密教中心，即第一代瞿波罗王于那烂陀寺邻近树立的欧丹多富梨寺、第二代达摩波罗于恒河沿岸树立的毗诃摩尸罗寺和第三代提婆波罗在孟加拉北部树立的苏摩普里寺。其间，苏摩普里寺的遗址现已发现，创立时代约为公元8—9世纪，主体修建也是一座十字形中心神殿，中心为巨大的佛塔，四面露台上有约2000件砖雕，体裁纷乱杂乱，东墙的中心是一尊阿閦佛造像，显然是依照金刚乘的仪轨而安顿的。
波罗王朝时期，孟加拉的对外影响到达史无前例的程度，十字形中心神殿修建风格也传播到周边许多区域。印度犍陀罗区域的贾吉克德里大塔、喜马偕尔邦斯比蒂的塔波寺、中亚阿基那寺大塔、尼泊尔加德满都的博达佛塔、柬埔寨的吴哥窟、印度尼西亚爪哇岛上的婆罗浮屠都是这种曼陀罗的修建风格。
在古代我国，金刚乘（或真言乘）构成于公元8世纪初，印度和尚善无畏、金刚智分别将密宗“胎藏部”“金刚部”传入进来。尔后，一行、惠果等和尚相继弘传，盛极一时。但其时的金刚乘只盛行于寺院和宫殿内部，并没有呈现在像龙门石窟那样供群众礼拜的场所。法门寺地宫出土的八重宝函，其金皮錾刻浮雕以五部佛及其眷属图画为主，是密教金刚乘的重要遗物。五代今后，金刚乘与露台、律、华严各宗相交融，遂成绝响。我国藏传释教从教义、修建、造像、绘画各方面也遭到波罗王朝金刚乘的深刻影响。古格王益西沃于公元985—990年前后创立了托林寺，寺内朗巴朗则拉康是模仿欧丹多富梨寺而制作的，可视为西藏十字形中心神殿修建的模范。东嘎石窟布满曼陀罗岩画，主遵照大日如来变成了文殊，但根本结构是从胎藏界或金刚界曼陀罗演化过来的，时代约在10世纪晚期，为西藏纯粹金刚乘图画的典范。此外，在后宏期之初的卫藏区域，也存在过金刚乘的修建和造像。
孟加拉是古印度的一个文明中心，曾留下佛陀弘化的脚印。释教在这块土地上，经历过原始、部派、大乘、金刚乘等各个不同的阶段，遗址中相互叠压的遗存反映出孟加拉不同历史时期的宗教变迁。毗诃罗普尔古城十字形中心神殿的发现和研讨，将为咱们知道波罗王朝时期孟加拉与其他区域的沟通，特别为讨论我国前期藏传释教的源流供给重要材料。
《光明日报》（ 2019年09月23日 14版）
